与大同公司的人谈话 长篇社会小说《北京的雪》第五章 _欧阳如一

张先生已经洗了澡躺下了，王董事长打来电话：“张总工，过我这边来吃西瓜。”他知道老板这是要开会，赶紧穿衣上楼，来到一间商务套房，只见王董事长和大同公司的副总经理薄志宏正坐在沙发上吃西瓜，见他进来说：“来，坐。那年我三叔病危，就想吃一口西瓜，也是这么个冬天，我跑遍了北京四九城都没得卖，现在，一年四季都有西瓜，还有进口水果，社会还是进步啦。”

王董事长有个特点，有以下话题不能谈：社会的不公、他儿子大庆和他夫人周导，第一个话题会让他愤懑，恨不能把自己的钱全都捐出去；第二个第三个话题会让他夸起来没完，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比他更爱儿子和媳妇。他这一个岔就不知道会走出多远，会耽误要说的事情。但是有人就会找这三个话题，这是接近老板最好的机会，张先生就对这种人特别小心。

“张总工，志宏不建议我们做欢乐谷项目。”王董事长示意张先生好好了解这个年轻人是怎么想的。

昨天中午吃鱼 路开福没带上薄志宏，张先生感觉有点奇怪，原来他们在欢乐谷项目上观点不同，大同公司就他们三个，另外一个是会计王晶，张先生问：“志宏，为什么？你说说。”

薄志宏是个典型的低头汉，平时总想着心事不说话，也是路开福太强势，凡事都不和他商量，他说：“都说孙国玺有点贪，得罪了不少人，原来有耿市长罩着，他就飞扬跋扈，连国资委主任都得让着他，耿市长一走，就有人整他，咱们最好别趟这股浑水。”

这话题涉及到**腐败，可归为“社会不公”一类，张先生怕王董事长又义愤填膺，就可能唠到后半夜，他们可以晚睡晚起，他再晚睡也得早起，说：“贪污腐化是央企国企的通病，只要我们签好合同就不怕他们换人，你说呢？”

薄志宏又囁嚅着说了第二个理由：“云城公司归大同国资委管，这么大的合同肯定要走程序，至少得有三家竞标，却又可能暗箱操作，我怕咱们白费功夫。”

这又可能踩到王董事长的“话点”上，他是一向不愿意和那些不官不商的企业打交道的，张先生说：“关键是合作条件，如果够优厚我们就不怕和同行PK。”

王董事长向张先生伸出个大拇指，意思是“你懂我。”



薄志宏又说出了第三个理由：“我们倒是可以找人‘陪标’，可孙国玺那儿还得给好处，他又不明说，这就不好办。”

这是连续踩王董事长的“话点”，他终于忍不住了，把西瓜皮啪地一下往茶几上一摔：“这不是逼良为娼吗？哪个民营企业那么贱骨头愿意孝敬他们？听说法律要改成受贿和行贿同罪，这生意咱们不做了！”

这时，薄志宏接到一个电话，说：“路总他们来了，我下去接他们。”就走了出去。

王董事长余怒未消，说：“老张，房地产代理一行真没法做了，我不如把摊子全收了，你家小曼不是总说美国好吗？我在纽约长岛买了别墅，七百多平方，够咱们两家住的，你们俩干脆跟我去美国。”

张先生知道王董事长也就这么一说，他还想把上亿的资产捐给那些受到不公平待遇的人呢，开始说有一个人捐他就捐，后来说不如成立个协会，大家一起捐，后来又说他夫人不让。薛小曼也是，说自己最适合生活在美国，因为美国更自由，可她到了美国仍然不会参加工作，自己的职称在美国不行就不能做建筑设计，如何维持生活？他说：“王总，房地产代理对您毕竟是熟行，多少有钱赚。我感觉薄总和路总好像有点不和，这可不好。”

王董事长说：“老路太爱自作主张，有老薄我还放心一点。”

张先生知道这恰恰是王董事长所希望的，大同的三个人包括会计王晶都直接对他，就不会形成小帮派，说：“你还得给他们打气，争取拿下这个项目。”

王董事长说：“老薄也许想回长春，他孩子小，媳妇一个人顶着个小店，天天打电话催他回家。”

说话间门铃响了，是大同公司的三个人，他们说：“王总，张总工。”有点阔别已久的样子，都好像才和他们见面，他们都是戏精。

这五个人重新调整了座位。王董事长住得虽然是套房，客厅里的沙发都是小尺寸的，他坐了一只双人的，张总工坐了那只单人的，大同公司的三个人挤坐在那只三人的沙发上，茶几上摆满了路开福买来的新水果，都是老板的最爱，他却不敢多吃，他有糖尿病，怕吃甜的，就和大家聊闲天。

“我们家周导拍的《仙侠传奇》你们得看，创了国内收视率新高，捧红了好多新人。”王董事长说。他以前满脑子都是话剧名家老舍、曹禺、郭沫若的戏，影视作品非美国大片不看，现在也喜欢上穿越剧了。

路开福说：“影视是投资的风口，您明天可以跟孙国玺聊聊。”暗示要给袁梦安排个角色。

“咱们的基金公司找到的新的投资方向，就是投给自己——影视作品周期短，杠杆率高，风险小。”王董事长说。他说的“影视”只是电视，电影和电视剧的区别在前者靠票房，利润高风险大；后者靠广告，搞定电视台买片的人就行了，董事长夫人和董事长一样不敢赌。



路开福说：“咱们民营企业就是贷款难，云城公司银行追着给贷款。”

“咱们在昌平的滑雪场很快就会迎来好形势，22年北京要办冬奥会，会组织三亿人滑雪，主要在北京。”王董事长说。他的九龙山滑雪场由他三叔的儿子王永安管着，年年亏损，是他的一块心病。

路开福说：“大同就缺一个滑雪场，这事儿只有国企干。”

“咱们的北京南四环的世界之窗，总建筑面积六十多万，一半是商场，一半是公寓，北京的代理行哪个敢做商场？那公寓是小产权更没人敢做，咱们张总工的营销方案艰难入围，我用一着棋——风险代理轻松拿下，我出了六千万保证金，承诺每年至少销一个亿，吓退了咱们的老对手房联和市源。我大致算了算，那个项目总销售额在两百亿以上，咱们取3个点就是六个亿，今后咱们就得干这种项目。”王董事长绕了一个大圈才回到正题——房地产代理上，这很有必要，得向外地的员工宣讲总公司的形势，以稳人心，尽管他在路上还想撤了大同公司，他已经给这三个人白开了一年工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