麻绳穿元宝（散文）_王振川

麻绳穿元宝

王振川

所谓“麻绳穿元宝”，是我们乡下“献爷饭”的加强版。

我们乡下，没有吃“年夜饭”的习俗。“月尽”这一天，基本上都在清扫、布置，忙忙碌碌的，吃啥并不讲究。真正的全家团圆饭，是在正月初一的黎明。

“月尽”忙一天，到了晚上，家人们开始围坐看“春晚”了，母亲才开始悄悄地制作“献爷饭”。她和一小块面，剁一点白萝卜或胡萝卜的馅，包成极小的馄饨。这种馄饨，因为是给祖宗神仙上供的，馅料为纯素，也极为清淡，可能仅仅是白萝卜、胡萝卜，油盐都很少。清淡，也意味着它不是美味。

正月初一黎明时分，五六点钟，天还黑着，全家人就要开始“献爷”了。有负责放炮的，有负责点燃“牛犊火”的，有负责上供、烧香的。上供有好几处，灶王爷、财神爷、土地爷等等。院子中央摆一张小桌，桌前铺一张席子，桌上的香炉里，要烧满把香。供品则各处都一样，一盘麻花、一盘馄饨馍、一碗“献爷饭”小馄饨，可能也有酒枣柿饼糖果之类吧。我家的祖宗牌位放在堂弟家，给祖宗上供要到那边去。

全家人跪在院中央桌前的席子上，统一礼拜。家长则会念叨几句，求神保佑，求平安吉祥等等。至于院中央供的是哪尊神，我却没有搞清楚。笼统地说，大概是天地之神吧。

献祭完毕，便是开饭。把各处的供品收回来，稍稍加工一下，便是早饭。

过年讲究不动刀，“月尽”日一般会熬好一锅“热菜”，也就是大烩菜。这时候，舀一些“热菜”倒进锅里，把“献爷”的小馄饨放进去，再来几把麻花放进去。热好了，一人盛一碗吃。吃完了，才出去拜年。

“献爷”的小馄饨原本清淡不好吃，但和麻花一起放进香浓的“热菜”里，也就很好吃了。小馄饨，原本也会有一枚包硬币的，谁吃到谁有福。以前家里常这么搞，但近多年已经不包硬币了。

有一年，吃“献爷饭”的时候，父亲说，这个饭还有讲究，是“麻绳穿元宝”。他一说，我们就明白了，小馄饨很像银元宝，麻花则象征麻绳。银元宝多得需要用麻绳来穿，说明新年会发大财，是个很吉祥的口彩。

我不知道，这个说法是父亲一时兴起编出来的，还是老辈人曾经说过的，或者是村里比较普遍的说法。但我很喜欢，知道之后，每年吃“献爷饭”，都会专门提一提著名的“麻绳穿元宝”。这样，老家在永济的凌宇也记住了。

今年春节在运城过，原本没有福气吃家乡的“麻绳穿元宝”了，但竟意外地吃到，并且吃了不止一次。可见，福气还是有的，而且很多很多。

除夕这一天，凌宇的同事送给我们很多饺子。不是那种清淡的小馄饨，而是正宗美味的肉馅饺子，有大厨的水平。除夕中午煮了四十个，吃了一顿。看看剩得还多，冰箱又塞不下，便把它们蒸了。除夕的晚饭又吃了一顿蒸饺，却还有剩的。

到了正月初一的早晨，凌宇忽然说，我们要吃万荣的“麻绳穿元宝”！

我说，好吧，既然有蒸饺有麻花，这个就容易做，烩点菜就行了。

初一早晨吃了一顿，烩菜和饺子都剩下了，中午再吃一顿。到了晚上，还有少许，又邀请附近的朋友吃了一顿。总算把她同事送的饺子给吃完了。

到了正月初二，有永济亲戚来访。他们带来的诸多家乡风味中，有一大袋煮好的素馄饨。这素馄饨，应该也是“献爷饭”。

于是，正月初三，继续“麻绳穿元宝”。如果继续坚持吃的话，吃到初五初六都不成问题。

看朋友圈里大家晒的丰盛的“年夜饭”，颇有“小巫见大巫”之感。不过，我还是喜欢吃我家的“麻绳穿元宝”。同事送的饺子代表友情，亲戚带的馄饨代表亲情。人间总有浓浓的情意，吃不尽，享受不尽，也感恩不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