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葱拌豆腐_王红英

  汾河南北的炕不一样，汾南的炕有30公分的炕墙，进了门，只能看到炕的一半，得到跟前，才能看到另一半。我们下炕时，得一个一个挨着下，不然门小，就挤着了。汾北的炕是大敞开，进了门，可以把炕看遍。这样的炕也有好处，下炕时随便下，一点也不会挤。

    汾南汾北的炕，我都睡过，最喜欢的是在炕上吃饭。尤是冬天，在炕上支一小桌，没正式开饭前，桌子上先放些调料，两个小洋瓷盏，一个里面放着盐，一个里面放着油辣子。还会有一盘小菜，冬天的小菜样数很少，大多是咸酒菜，或是酸菜，哪天能上一盘小葱拌豆腐，我们就会欢喜得叫起来。

    以前，冬天没有小葱，母亲把老葱的皮剥掉，揪出最里面的绿色葱叶，切成细细的丝条，放在切成小方块的豆腐上，搁些调料和盐，在灶锅里烧好油，放点花椒就更香了，浇到菜上，冒一股烟，满屋香。母亲用筷子搅一搅，青的白的，颜色煞是好看。放到桌上，母亲让我把花椒挑出来，我挑着花椒，趁母亲不注意，夹起一块豆腐放嘴里，闭着嘴嚼。以为母亲不知道，都是些小孩子的聪明，母亲眼角一扫，哪能看不见，不过不言语罢了。

    在村里，买菜不大方便，卖菜的好几天来一趟。到冬天，一个月才来一次，在村里转一个大圈，转到我家门前，豆腐有时就卖完了，只得等他下次来。时间久了，我们都认识他，知道他姓张，我们叫他张伯。张伯的拉拉车一进巷口，我们都飞跑着窜回家，告诉母亲，张伯来了。

    张伯总是穿着染成蓝色的破棉袄，有的地方露出了棉花，头上戴着圆形的棉帽子，帽子上挂两个耳包，扣在耳朵上，脚下蹬着一双解放鞋，走路慢腾腾的，嗓门却很大。一路走，一路喊：“卖萝卜、白菜、豆腐、粉条喽——”整条巷都听得到。这时，买张伯菜的人很少，冬天都储有菜，大多来买些豆腐和粉条。近年关时，他还会带来年画、灶王爷版画、黄纸那些东西。

    母亲大多时间出门买豆腐时，会拿着家里的大茶缸子，里面热气腾腾，端出来让张伯喝水。张伯笑着在拉拉车里，拿出他土黄色的碗，把水倒进去，把缸子还给我母亲。

    “晾凉再喝，刚烧的滚水，别烫了嘴。”

    “不怕，这热水喝到肚里，全身就热啦。”

    他喝完，给母亲称豆腐，杆秤抬得高高的。母亲要给五毛，张伯一定要收三毛。母亲回到家，让我给张伯送几张毛边纸，张伯很高兴收下了，这几张纸，能糊窗户，这冬天就不冷了。

    这天，我就早早坐炕上等吃饭。炕上的暖，小葱拌豆腐的香，我咂着嘴……

    虽然事隔多年，那味道还能够品咂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