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 菜_王红英

隔一条汾河，以南的地方叫做汾南，以北的地方称之为汾北，我是汾南姑娘，嫁到汾北，汾北有很多生活习惯和我们汾南人不一样，其他的不说，只说吃饭，就有区别。汾北人做出的饭香气宜人，只是比起我们汾南，桌子上少了很重要的内容。那就是小菜。

    汾北人吃饭拿一大碗，呼噜呼噜吃下去，不够再添一碗，吃完后，把嘴一抹，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，没见过汾南人吃饭，这样也许就算是吃香的喝辣的了。这生活，还要怎的。可我是汾南姑娘，汾南人吃饭和汾北人一比较，觉得汾北人吃饭就很粗糙。

    汾南人吃饭最精致的当属小菜，不管是正餐，还是加餐，桌子上必有几个小菜，来客时要上热菜，菜不多，用小盘来装。菜也很普通，像葱炒鸡蛋，炒辣子丝，如有喝酒，只多在油里放几粒花生米。如没客人，桌子上搁几小盘凉菜也行。调一小盘白菜丝，滴几滴香油，葱绿可人。在地头拔几棵菠菜，回家在开水里过一遍，切成碎块，放点盐，倒点醋，点些红辣椒，红绿相间，香色味俱全。每天调换吃时，还可以剁一块豆腐，撒些葱花，一清二白。再配上小碗中的白盐，红椒面，桌子上颜色搭配，一见就有食欲。吃一口饭，就一口菜，细嚼慢咽，细细品味。

    汾南人吃饭享受的是过程，汾北人吃饭在意的是结果。汾北人没有小菜，吃得满头大汗，碗里飘着一层油辣子，越辣越香，一边辣得吸溜吸溜，一边大口往里拨拉饭食，最好一口咽下去，才会大叫一声，美。

    我的奶奶，在汾南呆了一辈子，她做饭之前，常常会先梳头，再用手巾把头发包住，洗完手之后再做饭，现在细想来，奶奶的那份细致，一点也不像穷人家出来的闺女，她做出的饭太香了，饭和小菜都吃完还不算，得把盘子再用馍绕一圈，吃得肚子胀，晚上睡不着觉。想来很是奇怪，做个饭怎么还要打扮一番，后来想明白，把头发包住，是怕头发掉到锅里去，再说，把头发包住，清清爽爽地做饭，对饭也是另一种尊重。

    老公头一回来我家吃饭，对桌上五六个小盘子很是受宠若惊，以为是新女婿的特殊待遇，看我们围桌子分尊卑老少坐下，慢条斯理地边吃边就小菜，他倒没好意思狼吞虎咽，也跟着我们慢慢吃。时间长了，他才知道，我家里一直就是这样，桌上小菜不断，或香椿，或豆腐，或萝卜，或青菜，都是时令新鲜菜。一顿吃完，下顿会做其他的小菜，各是各的味。

    他很欣赏我家这种吃法，好几次想推广到他家里，一个地方一个习俗，他家里人做过几次小菜之后，觉得这样太烦琐，又不做了。老公也没再坚持，汾北人做出的小菜不像小菜，他们把菜放到一个大盘子里，或用碗装着，没有那种小巧玲珑的样。

    汾南人笑汾北人吃饭粗糙，一点也不讲究，大碗大盘的。汾北人笑汾南人吃饭小气，客人来了，只上些小盘子，让人吃不够。

    汾北人吃饭和他们的性格一样，豪爽；汾南人吃饭也和他们的性格一样，温婉。一南一北，站在河边，鸡犬之声相闻，性格竟有天壤之别。